定谋划

“太太，京城荣国府送了中秋的节礼过来，这是礼单和书信。”

“嗯。”赵敏接过礼单和信件，只随意看了一眼礼单，便打开了信件。却也是只有一封，应是贾母嘱人所写，信中内容多是她对女儿的一些关怀之语，嘱咐她养好身子而后再图子嗣，切莫太过伤心等等，却是并无别话。许是担心女儿伤心，倒是并未如之前的信件一般，多提贾宝玉之事，这样看起来，却也算得上是一片慈母心怀。

豆蔻见她读过了信，方道：“太太，外面荣国府的仆妇们想要来给您请安，可要见见？”

“让他们进来罢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给姑太太请安。”那几个婆子进来，只虚虚行了一礼，也并未等赵敏叫起，便自起身，而后就等着赵敏问话，又有一个头一次过来的人，觑着眼睛看着屋内陈设，似是在瞧着府内斤两的模样。

这般无礼行为，赵敏并未看在眼里，只是心下觉得好笑，似是浑不在意般，一面喝着茶，一面问道：“母亲和哥哥们近来都还好？”www.smxna.com 柚子小说网

其中一个为首的婆子听到发问，忙笑着答道：“回姑太太，老太太和太太们都好，我们大奶奶上个月刚生了个哥儿，老太太和我们太太心里都欢喜着呢，只珠大爷原是要和奴才们一同南下，好参加今年的乡试，但又担心大奶奶才刚生产，这才说要晚半个月过来，细算起来，应该七月末就能到金陵去了。

还有，琏二爷下月就要和我们太太的内侄女成亲了，全府都喜庆着呢，老太太也欢喜得很，只说这样添人进口，才是大家兴旺之态呢。”

听了这婆子这般炫耀之语，赵敏还未如何，豆蔻几人早已心中愤懑，若不是自家夫人眼神制止了他们，恨不得就要摩拳擦掌了。

至于赵敏，她本就不是贾家女儿，也未亲身经历丧子之痛，这般话语自然刺痛不了她，只她到底占着贾敏的身子，倒确实有心替她出头。如今并无动作，无非是在想着今日豆蔻刚说的家中奴仆之事，另有王嬷嬷还在庄子里未处置，她牵连着王夫人，这般不明不白关着，总也不是个了结，如今这几个人来了，却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。

“是吗？那还真是恭喜二嫂了呢。”她笑了笑，手指瞧着榻上的茶几，看着面前的三个人，挑眉，又问道：“你们从京城过来，怕是要走几家亲戚罢。”

“可不是，好在金陵那边已经去过了，今儿给姑太太送过节礼，也就可以回京了。”

“行，那就下去歇着罢。半夏，你去送送。”

待人都出去了，豆蔻才上前，颇有些愤愤不平地，说道：“太太也太好性了，他们分明是在扎太太的心呢。”

“我看起来像是好性的？”

“……那倒不是。”

赵敏不在纠结于此，只是问道：“风家兄弟那边昨日来要这两个月的解药，可确实没说杜家又让他们去寻王嬷嬷罢？”

“没有，想必是最近也没什么事要做，况且，王嬷嬷明面上因为养病去了庄子，如今也没什么用处。”

如今风家兄弟的话却是可信的，赵敏当时给他们下的毒，乃是慢性毒，只要按期服用解药，便不会有事，相反，一旦断了药，便会立时毒发，虽不是立即致命，但却如千万只虫蚁啃食一般，常人难以忍受。

但赵敏听着她的回答，却仍是皱着眉，又念叨着：“到底是养病的时机凑巧了些，总也不能一直不让她回来，不然少不得会让人起疑。”

“那……夫人的意思是？”

“家中陪嫁来的人不少，我记得你们给我的名册中，就有曾偷偷与京城那边联系过的？”

“是……”豆蔻点头，又顿了顿，道：“但并无证据说明他们与那边偷偷传递了什么消息，毕竟，虽然我们离开京城已久，但总有些故旧在，也可能只是正常往来。”

“无妨，附耳过来……”

豆蔻听过赵敏所说后，先是一惊，而后便忙应声出去了。赵敏也不惯这么多人近身服侍，安排好事情，就让他们都去了外面，只一人在屋内随便翻着书。直到晚膳时分，林如海和黛玉都来屋内一同用膳，才热闹起来。

“听说今日岳母家派人送节礼来了？”

“没错，今儿晚上老爷可有热闹瞧呢。”

林如海刚用完膳，正坐在榻上，将黛玉抱在怀中，看着她解九连环，听赵敏此言，也不惊讶，只是挑眉笑问道：“不知夫人有何计划？”

赵敏还未答话，便见豆蔻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。她见林如海也在，不妨又有些犹豫，抬头瞧了瞧赵敏的神色，见她似不介意，才说道：“回太太的话，那边的三个婆子如今正在西侧院和咱们陪嫁来的人吃酒，还有……”她顿了顿，道：“李顺家的今日午后还去了白姨娘那里，坐了小半个时辰，只不知说了什么话。”

“嗯，让你放的东西都放好了罢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就关门抓贼罢。”

豆蔻应声退去，林如海才笑道：“难不成今日夫人是想让为夫看一场瓮中作弊的好戏？”

“是啊，看你这样子，倒是挺乐见其成的？”

“夫人给我出头，我难道还要阻止吗？”

赵敏挑眉，道：“老爷难道没听豆蔻刚说的，白姨娘也牵扯其中？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。”

“由夫人处置就是，而且，如今家中事多，依我瞧着，另外那个也不必留着了，就一起打发了罢，免得以后再生出什么事端来，况且，若不是为了……我也无意于此，如今只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，岂不好？”

“你当真愿意？”

不得不说，赵敏是有些惊讶的，不是她不相信林如海，只是她太了解这个社会了，就是她父亲汝阳王也都是有几个姬妾的，更别提她那哥哥，便是张无忌……她暗自抿了抿唇，那小子原来身边的人也不少，如今自己在这里，他寻不得自己虽也会心内焦急，但细算起来，却也未必非自己不可，这样想着心内又难免有些酸涩。

现如今，虽说她对林如海并无感情，自然也是不在意他的姨娘、妾室，但她接收了贾敏的大部分记忆和感情，自然知道，哪怕面前的人纳两个妾室只是为了子嗣传承，但贾敏也不是不介意的，也是因为想到了这里，心中难免会有些物伤其类，所以这次她才会趁机试探林如海，只没想到他这般轻易地就要打发掉所有妾室。

林如海自然也瞧见了她的神情，欲说些什么，但又想到还在自己怀里的黛玉，当着自己女儿的面，自是多少有些不便的，便也只好假咳了一声，又抚了抚黛玉的头发，叹着气，对赵敏道：“夫人处置就好，不必顾虑这些。”

只他虽未再言明什么，看向赵敏的眼睛却是颇为坚定，她甚至感到了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和一点点宠溺。

“咳。”赵敏有些慌乱地移开眼神，下意识想要喝口茶，但又呛了水。

她突然有些心慌，随后又觉得自己很不必如此，如果贾敏在这里，或许会对他这番话感动异常，但毕竟她到底不是贾敏本人，且细想来，他如今已经三十五岁，两人成亲也已近二十年，即便林如海并非自愿，这一切并非完全是因他而导致，但小妾的存在、子嗣的压力总是对贾敏造成了伤害的。

“娘亲，要小心。”黛玉听到她的咳嗽声抬头，而后又左右看了看父母的神情，皱了皱眉，试探着问道：“可是玉儿不方便听你们说话？那玉儿去找白鹭他们顽。”

“夫妻”两个听闻，呵呵一笑，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让她乱走，便忙转了话头，林如海更是拿起了她的九连环，道：“爹爹帮你看看可好？”

“可是，玉儿想自己试试。”

“好好，你自己先试试。”他不由也觉得嗓子有些发痒似的，拿起茶杯，呷了口茶，又不自觉地用手指敲着桌子。

幸而，豆蔻回来得很是时候，也是因为他们原本就定好了要做何事，故而，她才一出门，就将赵敏院里丢了家传玉佩的事情嚷了出去，而后就安排了婆子去搜查，自然，重点就是要搜那些，他们本就查出问题的下人房里。

如此一番查访，原本已经黑了的园子灯火通明起来，玉佩丢失本就是借口，今晚大张旗鼓地“抄家”，不过是要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，最终目的是趁机将暗处里的祸害一起除了。

故而，荣国府来的下人中被搜出了玉佩自不必说，这本就不是重点，只不过是赵敏瞧着他们今日的动作，好给他们个教训，也顺便为自己找个处理家事的借口罢了。只是，另有管厨房、采买、洒扫、车马等的男女仆人都被揪了出来，总也约有三十余人。自然，这里多数都是日常理事有些偷奸耍滑之人，另有几个与荣国府“眉来眼去”的下人。最重要的是，厨房里有个叫做心儿的女孩儿，却是甄家安排的细作，这一次也一并被拉了出来。

却说，赵敏当初在名册中看到此人时，颇有些心惊，若是厨房中有了别家人，饮食之事确实就是防不胜防，更何况此前还有林家幼子之死，幸而，此人入府之时乃在林晖夭折之后，不然，她并不确定林如海若是知晓，该当是何种神情。

但即便如此，林如海听到豆蔻所言，仍不免有些心惊，只将怀里的黛玉抱得更紧了些。赵敏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，不由叹了叹气，而后又吩咐豆蔻，说道：“去将所有下人都叫到正院罢，嘱咐管家把家法备上。”

“老爷，可要再去看一场杀鸡儆猴的戏码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