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想不想母仪天下

大梁国的春祭不同于他国，一般在立春时节便春祭。今年春暖来得特别迟，大雪封山冰封千里，长安到晋阳水路山路都行不通，于是这春祭便拖到了二月初。

祭祖的场面庄严肃穆又隆重，寅时刚到便有婆子过来，叫醒白薇仙子等一行人。白薇仙子睡眼惺忪爬起，任由莉白和柠清摆弄。

简单吃过素食，便闻鸣炮、鼓乐齐鸣，白薇仙子便随堂兄弟一众人等入了祠堂。本来是轮不到白薇仙子（林嫣）进这祠堂的，但林禀堂一脉就此一女，林静生也只好把她放了进去。

这祭祀礼仪繁多复杂：需整衣冠，击鼓，鸣金，净手；向先祖行一跪三叩礼；敬酒、敬茶、敬馔、敬饭、敬甜圆、敬五谷种、敬发粿、敬三牲等。接着，宣读祝文、读祷词，焚祝文。最后，族长林静生向日月敬大吉，献元宝方算礼成。

白薇仙子跪拜完先祖，突然发现这祠堂之内，居然没有林嫣的祖父，林静安的牌位。林静安作为辅国大将军，死后居然连宗祠都未入，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。

“这事你一个小丫头，莫要打探什么，就是父母也不必告知。来拜祭先人吧！”叔祖父这白薇仙子若有所思，但终究觉得这是个小丫头，气候未成还有得磨练，便带一众人等入了卢林祠堂。www.smxku.com 蜘蛛小说网

祠堂拜祭结束，压下心中重重疑虑，白薇仙子唤来莉白柠青，把母亲准备好的长安特产和随礼分给了各家。林家直系宗亲多为农户与猎户，但是却特别知礼仪识分寸，想来真是这位叔祖父教导有功。

白薇仙子出院门，便见大堂哥林彦在院子射箭，一只麻雀飞出，他拉弓射箭出去，这麻雀又落下来。走近看了看，这麻雀居然没伤着。白薇仙子不由鼓掌赞叹道：“大堂哥真是箭术非凡啊！”

林彦却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我这箭术在一众师兄弟中，真算不得什么。”说完就放走了麻雀，没有停练习。

白薇仙子心中怪异，假装好奇问到：“大堂哥这么好身手，为何不去长安考武举呢？”

林彦却突然停下来看了看四周，拉住白薇仙子压低声说：“我这真不算最好的，师兄弟们各有所长。你不知，朱熹与裴苑的武功才是最好的呢！不过祖父说了时候未到，这些你也切莫要与外人说。”

“朱熹？！”白薇仙子脑中闪过话本人物关系，差点脱口而出，这朱熹不是正是陛下朱焘的亲哥哥，淮安王吗！

要说这淮安王也是最幸运的王爷之了。他生母是是元后的随嫁婢女，一朝受先王宠幸，便生下朱熹这位庶长子，只可惜这婢女福薄，产后大出血去世。尚在怀胎八月的元后，便将这庶长子抱来来凤殿养着。

后元后病故，这两兄弟更是一路扶持过来，因此朱熹和朱焘关系胜于同母兄弟。这朱熹淮安王来晋阳卢林这么个小地方干什么？看林彦呆呆的样子，久在深山，对朱熹的身份，居然是一无所知。

隔着真相就一道谜面了，越来越近了。隔着迷面猜不到谜底，才让人求知欲更旺盛。看着叔祖父无人看守的书房，白薇仙子突然踟蹰不前了。进去还是离开？

江眠还是林家，如果踏出一步去查找，就是要背叛整个晋阳卢林！白薇仙子想了一下，自己只不过是个小角色，如果涉入其中了解太多，肯定就忍不住会想去改变它。

她撇过眼不去看它，尽可能平静回自己的厢房。在暗处看着的人，看这小丫头只是顿了一步并未闯入书房，也松了口气。

但半夜憋尿的白薇仙子又醒来了，不知不觉又往书房方向走。蟋蟀聒噪地鸣叫，衬托得夜特别地静。此时书房的灯居然还亮着，鬼事神差地，白薇仙子就蹑手蹑脚附上去了。

“她没有进过这书房吧？”这是个中年男仕的声音，说话的人正是山羊胡子林禀玉，声音还有些急怒。

另一个青年摇摇头，淡淡说道：“没有，她只看了一眼便回自己房间了。”

山羊胡子林静生却没有就此放松：“阿嫣这丫头非常聪慧，大约已经察觉什么了。虽说是我们林家的人，但也不能不防。万一有异心，牵扯进去的就不是你我二人，也不是晋阳卢林一家，天下黎民百姓，江山都会颠覆…”

白薇仙子听到这里，终于意识到事态比自己所想的严重，再听下去被发现，即使是林家的人也可能真被灭口。

她只能屏住气，呼吸都不敢大口，真后悔自己要来听这遭。如今之计，就是禁术也要用一次了。她便尝试着召唤挪移之术，想让自己神不知，鬼不觉回房间。

白薇仙子心默念咒语前先祷告了一遍：苍溪神君啊，施术没害人也没用在凡人身上，我就用一次不算犯规吧！左右手一切一比，果然召唤成功，白薇仙子又躺床上了！

但是在白薇仙子瞬间转移的时候，还是碰到了柱子，山羊胡子林静生怒喝：“谁在外面——！”

林家警卫全数冲动，还带上了灵犬挨个院子搜查。搜到白薇仙子的院子，林静生发现这三人都在熟睡，灵犬却狂吠不已。

只得把三人叫醒，里外都重点搜查了一下，床底衣橱都没放过，却是一无所获。林静生狐疑地问道：“你们三人今夜可是未曾离开过？可曾见有人来过？”三人齐齐摇头，林静生只好带人走了，却疑虑未消。

白薇仙子也意识到，方才还是留了气息，这灵犬才会追到这里来。作为一个被重度怀疑和监管的“嫌犯”了，减轻怀疑最好就是少看，少打听。她便吩咐莉白和柠青近几日莫出房。

所以剩下的日子，白薇仙子都决定带莉白柠青就闺房，哪儿也不去，就等过完三月三，便回长安。明明是一乡下小镇，搞得跟军机营一样，随处掉脑袋，实在是太吓人了。

军机营？白薇仙子灵光一闪，是了。前太子少师，可以说是朱焘的启蒙恩师，陛下最信得过的人之一。或许他是假意罢官返乡，实则为朱焘秘密办事？这个晋阳卢林老宅，真不简单！

见白薇仙子连门都不出了，叔祖父派堂姐林如来陪她。但这堂姐是个闷葫芦，只爱埋头绣花，偏白薇仙子却是一点针线活也不会，所以相对无言，只消半日堂姐便不再来了。

叔祖父又来看了白薇仙子一次，又是捋一捋他那山羊胡子说道：“阿嫣真是聪明，阿如要能学得你三分，我何愁哦。”

这样半说半不说，藏着掖着，真让白薇仙子觉得特别难受。一时脾气上来了，又忍不住爆发：“叔祖父有话直说，别拐弯了。”

“能听出来就是聪明了啊！如果换作是阿如，我说她聪明只会开心得红了脸。”林静生颇有自得问道，“阿嫣，我问你想不想上那至尊之位，母仪天下？！”

“你想不想要母仪天下？”这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，震到了白薇仙子。

“啷！”但白薇仙子做生意做多了，应付这种场面，肯定是老手了。当然必须装成被吓到了，所以她很顺手就把这砚台打翻了！可惜了这身香云纱月白裙子，刚刚新作的还未曾穿出去过。

白薇仙子也就很顺势半蹲下去，装作心疼起了裙子，搓揉着说道：“哎呀，我这裙子可是刚新做的——”

“哈哈哈，果然不愧是我晋阳卢林女！”见白薇仙子避而不答，叔祖父却反而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，也没再追问。一片哈哈大笑中，就走远了。

仿佛这一切在握，看他闲庭信步的姿态，白薇仙子感觉被捏在手心，特别不舒服。

“阿嫣，你想不想母仪天下？”

他走出很远，白薇仙子耳边，还一遍又一遍地在回响这问题，振聋发聩。拜托，我白薇仙子只是来做个戏，陪人渡个劫的，怎么可能会嫁与人？还母仪天下？这山羊胡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误解？

莫不是朱焘已经告诉了他，两人小时候的关系？所以他认为朱焘有意于白薇仙子，而自己也志在凤位。还是他觉得这白薇仙子这气度，能压制后宫做个贤后？

他直接问的是想不想，难道就是想就能上？他和陛下谋划这么多，最终所图就是把晋阳卢林女推上后位，成为一个外戚家族？看他的信心十足，该是有了十成把握。

看来，这未来的皇后啊，不是白薇仙子就会是林家其他女孩，比如白薇仙子的堂姐林如。看来，陛下不仅与这位山羊胡子有了计谋，还直接达成了某种协议。

能这样给白薇仙子交底，大约他是对自己的计谋，和即将要取得的成就，都得意不已，人一得意就有点忘形了。

白薇也不知他对林嫣和江眠之事了解多少，大约也只觉得是一个少女的单相思，成不了气候。大概也是对江眠态度上，最近的白薇仙子实在太反常。

隐隐有种预感，在族长林静生背后，还有人在下很大一盘棋，而江家江眠，黑风岭阿鸢，陛下朱焘，还有白薇仙子，都不过是棋子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