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，王归璨俯身捡起了一些散落在树根处的纸张。
“君子言，夫礼者，经天地，理人伦……”
“岁寒，可知松柏之凋……”
“君子言，利己者本能也，不可迫之，可因势利导……”
一张、两张、三张……每一张的字迹都不尽相同，结尾处也都有署名，很快，王归璨就在几张纸上发现了展元的名字。
“果然都是学堂的弟子所作，只是，为什么都是又臭又长的文章……就没人写一写诗词歌赋什么的吗？”
王归璨看一张扔一张，却是心中吐槽。
这些文章的水平，以他现代正经文科硕士生的角度来看，实在是一般般，当然，这毕竟只是一个镇上的学堂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。
大部分文章的开篇都是“君子言”，王归璨估摸着这类似于“圣人说”，和现代社会的“老子”“孔子”一个意思，只是前身文化水平有限，他并不确定这所谓的“君子”具体指向谁。
翻看了一会，失去了兴趣的王归璨扔下了手中所有的纸，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石碑的背面也有题字，细细分辨，却是几行打油诗。
“学问三千种，文章万般高，岁月不待人，诗词皆小道。”
王归璨照着念了一遍，随即拧起了眉头，“文字之美皆在诗赋，诗词怎么就成小道了？”
这打油诗虽然水平不咋地，但意思却是通俗易懂，就是告诫学堂弟子们要一心做文章，别把大好时光浪费在什么诗词歌赋上，那不是求学的正道。
王归璨倒不否认多读书多写文章的好处，只是对于这首打油诗直接将“诗词”贬斥为“小道”而感到不满。
身为华夏人，在传统文化中最让人自豪的瑰宝之一，可不就是那些令人拍案叫绝的古诗词吗？
很是不服的王归璨，转身来到了木桌之前，拿起桌上的毛笔，又扯了一张白纸，略一思索，便洋洋洒洒的书写起来。
前世的毛笔字功底还在，只是片刻，一篇七言绝句已经跃然纸上。
王归璨刚刚意犹未尽的收笔，就听石台下方传来了呼喊：“王家二郎，你人呢！”
王归璨这才醒悟，这不过是一方完全不同于华夏的异世界，自己在这置个什么气！
匆忙中，王归璨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桌，只是已经写成的这篇诗却不太好处理，来不及将之撕碎的王归璨干脆随手一扔，将那纸张扔进了树根的废纸堆里。
“应该也没谁会闲着没事来乱翻，就让这首诗永远的埋藏于此吧……”
并不想节外生枝的王归璨暗暗想道，同时自石台上探出头去应了一句展元，“展兄，我在这，马上下来！”
等王归璨走下了石阶，展元已经双手托着一个木箱在下方等待，他笑道：“我一猜你也只能在石台上了，寻常人也确实没机会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神柳。”
王归璨憨厚一笑，略过这个话题，直接看向了展元手中的木箱，“这就是兄长的遗物吗？”
说实话王归璨还挺好奇里面有什么的，毕竟他注意到展元之前曾用“贵重”二字形容王元清的遗物。
展元点点头，郑重的叮嘱道：“这里面的东西你一定要收好，切勿……”
“切勿”什么还没说完，异变陡生。
轰隆隆！
仿佛是大地瞬间剧烈的震颤了起来，让猝不及防的两人同时摔倒在地。
“地……地龙翻身？”
感受着身下的颤动，王归璨下意识说道，他本想说“地震”，但想起古人好像对这个没有科学认知，就用了个更封建的形容。
“地震就地震，什么地龙翻身……神龙怎么会寄居地底？”
结果反倒是展元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，但很快，踉跄着站起身的展元就神色大变，“是神柳！”
神柳？
同样艰难爬起身的王归璨回头一看，也是惊愕。
只见那树冠直通天际的高柳树正在剧烈摇摆，连带着原本是保护它根基的石台也跟着摇摇欲坠，一道道裂纹正从石台延伸到地面，朝着两人脚下扩散而来，地表开始以波浪形鼓起，声势骇人至极。
展元猛地揪住了王归璨的肩膀，面色是刚刚从未有过的严肃和惊怒，“王归璨，你刚才做了什么！”
“我……”王归璨很是懵逼，为什么展元会认定神柳此时的变化和自己有关？
“神柳有灵，它从来不会如此！”
展元焦急的大喊道，“刚才就只有你一人在石台上，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事情！”
总不能是自己写了首诗就刺激了这神柳吧？
“也罢也罢！”
正在王归璨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，展元将手中箱子一把塞入了王归璨怀中，接着使劲把他往外推搡，“趁学堂先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，赶紧跑！”
“那你呢？”王归璨一愣。
“总要有个人背锅吧……我毕竟是学堂弟子，最多受罚，不至于伤及性命，但你留下来就死定了！”
展元无奈的说道，一脸认命的表情。
王归璨心中生出一丝感动，没想到这因话多而显得不靠谱的展元，关键时刻竟然如此讲义气，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承受学堂的怒火，因此不再多言，抱紧了手中箱子就朝外面狂奔而去。
可惜这具身体实在太弱，昨晚又受了重伤，说是奔跑，其实没有比走路快多少，当王归璨出了东院的时候，已经感受到了主楼的骚动，有人影不断从中涌出，显然整个学堂都已经被惊动。
正在王归璨暗中焦虑的时候，背后一阵狂风涌来，王归璨只觉得身体一凉，好似有什么东西融入了自己的体内。
紧接着他神奇的发现，身体的所有不适感都消失了，自他体内生出了使不完的力气，只是刹那王归璨就变得健步如飞，在主楼师生们刚刚蜂拥而出，朝着东院赶去的时候，王归璨已经一溜烟跑出了学堂。
……
“完了完了，这下完了……”
仍在不动摇摆的神柳之下，展元一人立在原地，心中哀叹，“元清啊，这也算还了上次考试你借我文章抄的恩情了吧……妈的，怎么感觉还亏了？”
正在展元胡思乱想的时候，背后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，展元揉了揉脸，让自己尽量显得视死如归一点，随即缓缓转过身来。
最先匆匆而至的，是两男一女，除了面色严肃眉头紧皱的林远堂之外，还有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人，以及一个有着雪白瓜子脸的俏龄少妇。
在他们身后，是陆续赶来的学堂弟子，年龄从十余岁到二十几岁不等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茫然和惊愕。
“林先生，司马先生，苏先生，我……”
展元深吸一口气，正要包揽所有责任，但此时心中焦急的三位先生又哪有时间听他逼逼？
“一边去！”
随着俏龄少妇手掌轻挥，展元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扒拉到了一边，三位先生从他身旁径直穿过，很快就到了高台之上。
紧接着高台上有绚烂光芒爆发，在学堂弟子们的窃窃私语中，没过一会，当光芒熄灭，神柳树也停止了摇摆，地面的颤动随之消失，一切又恢复了正常。
“展元，你上来！”
此时，林远堂低沉的喝声才从石台上传了出来。
该来的还是来了！
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展元，在一众学堂弟子惊异的目光中，大步走上了石台，就看到三位先生正好呈品字形站在神柳树下，苏先生还正在轻微的喘息着，显然刚才为了安抚神树消耗不小。
迎着三位先生的目光，展元昂首道：“没错，是我干的！”
“你？”
“呵呵。”
“……”
随即他就听到司马先生不屑的质疑，以及苏先生疑似嘲讽的冷笑，还有林先生的无言以对。
展元心中大怒，这是看不起谁呢？
他刚要坚定的再次出声，就看到林远堂伸手指了指柳树根下的某处。
展元的目光顺着看了过去，随即瞳孔便是剧烈的一缩。
只见在树叶和书页混杂的泥土中，正有一页散发着金光的纸张熠熠生辉，那光芒是如此的夺目，竟照得所有其他书页尽皆失去了颜色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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